地图、石柱和失落的闸门：千年真州复闸今在何处？

宋朝是中国漕运史上的高峰，作为运河入江口，真州则是名副其实的漕运咽喉。设在真州的江淮荆湖两浙发运司，“岁漕米六百万石，供亿京师”，巨大的运输量和频繁过坝的困难，催生了“复闸”这个的高科技设施。北宋天圣年间（1023-1032年），真州水利官员陶鉴提出“复闸”方案：建造两道闸门，形成封闭闸室，通过调节水位让船只“坐电梯”升降。这一设计被工部官员方仲荀、张纶采纳，最终建成真州复闸。

据沈括《梦溪笔谈》记载，复闸建成后，单船运量从300石提升到700石，节省500冗卒和125万的杂费，周边水坝逐渐废弃，复闸成为漕运核心设施。但沈括并未记录复闸的具体位置。

真州复闸是木闸，年久朽腐。南宋嘉泰年间（1201-1204年），真州知州张頠将木闸改建为更坚固的石闸，有临江的“潮闸”和与闸室另一头的“腰闸”，两闸相距一百九十五丈（约608米）。

明洪武十六年（1383），在仪真养老的原兵部尚书安仁奏请在宋代闸门旧址上重建清江闸、广惠桥腰闸和南门潮闸。但到明朝中期，这些闸门就已经逐渐废弃：清江、广惠二闸，不再使用；潮闸被填土埋没，附近建起民房。据县志记载，潮闸遗址上建了“唐公桥”，而腰闸的位置与“广惠”相关，但具体细节模糊不清。

真州复闸究竟在哪儿？ 研究者从三方面入手：

地名与桥梁        

     

《隆庆仪真县志》之《宋疆域图》

县志记载，“广惠桥”原名“仓桥”，位于运河拐弯处，而张頠腰闸的“广惠”之名可能源于附近的广惠仓。通过测量，广惠仓东侧一座无名桥与潮闸的距离正好是608米，推测为腰闸旧址。

古地图与遥感影像        

     

真州复闸位置图与海德花园遗迹分布图

明代《隆庆仪真县志》的《宋疆域图》标注了潮闸和腰闸，但古代地图重在示意，难以定位。太平天国战争后，仪征县城损毁严重，但明清基本布局仍在，河道走向依稀可辩。通过对比1966年至2018年的遥感影像，发现唐公桥（潮闸遗址）就在南门街（今国庆路）与东西市河（宋运河）交界处，而腰闸则在清真寺西、海德花园北，宋运河与奎光巷交界处。

比真州复闸更早的复式船闸，是乔惟岳的二斗门。 《宋史》记载，北宋官员乔维岳在太平兴国九年（984）就于建安军（仪征前身）建造“二斗门”，比真州复闸早42年。李约瑟在《中国科学技术史》中称其为世界历史上第一座有明确记载的复式船闸。因乔惟岳二斗门先于真州复闸，所以真州复闸只能表述为“史载最早的复式船闸之一”，比西方最早记载的荷兰厢闸（1373）早347年。

如今，仪征的运河故道虽已荒废，但石闸构件的出土和位置确认，为研究古代航运、水利变迁提供了珍贵物证。真州复闸的故事，正是中国大运河千年辉煌的一个缩影。

来源：文化交流杂志

作者：巫晨（扬州大学中国大运河研究院） 刊载于《文化交流·版本研究》2025年4月刊